顾城
我见到C 的时候,她已没有了戚容,事情已过去多年,我上学时纷纷扬扬的传闻已归于沉寂。 那时我在B 城准备我的博士论文,C 和她的丈夫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,沿树林只消走上一刻钟。每天散步我们经常来往。 C 那时候刚刚开始学习电脑打字,我正做这方面的论文,无形中也就成了老师。C 的丈夫G 是个有点奇怪的人,他不拘走到哪儿都戴着一个烟囱形的帽子,有时还是牛仔布做的,使人想到那是一节裤腿,走到街上于是总会引起笑声,特别是那些德国的女孩子,经常会失声大笑起来。
#英儿及其他
好像 G 和C 都说起过一个有着旗人血统的女孩,他们把她叫英儿,说时带着熟识赞赏的神色。这不太可能。我对那个谈论北京传闻的同学说。据我了解:他们没有分开过一个月以上,G 夫人C 又是那么欣悦、端庄,讲究体统的人,他们可不是什么现代主义者,很难想象有这样的事情,而且如果G 夫人不在家,G 就会钻进自己的屋子不出来。G 对他的夫人C 依赖到了惊人的程度,不要说是钱、钥匙、证件这样的事情,统归他的夫人掌管,就连他写信,出门找袜子、上衣,也少不了要向他的夫人请教。
#英儿及其他
在B 城谁都认为最可能来岛上看他们的是大鱼。大鱼是流体力学消波博士,可他痛恨他的论文,没人敢问,以至于最后谁也没弄清楚他到底研究的是什么。他心心念念的是回他的家乡中学,把他的音乐老师推到河里去。B 城的朋友凡去过他家的,几乎都看过一个他喜爱的录像,那里有一些长角龙虾在西南太平洋海底回游;他同样热烈地念念不忘的,是要去新西兰捉这些龙虾。 也许因为龙虾的缘故,有一个时期他和G 十分契合;他总是嘟嘟囔囔地请G 为他在岛上看看,有没有一块他的土地。 “他甚至和G 研究了一个计划,要在海边养鸭子。”C 说,“这是G要做而始终没有做的事。他们认为鸭子可以在海里吃鱼,节约饲料,然后上岸生蛋。”
#英儿及其他
有个情人是可能的。G 对女孩的想像力达到了无知的程度,他像孩子一样,因为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,就把她们抽象到浪漫的崇拜上去了。他绝对不会邀一个女孩去喝咖啡,即使有女孩子邀他,他也会皱皱眉。他只会站在课堂上神往地谈论关于“女儿性”的问题。他说女儿性情的时候,那副神情活像堂 吉诃德在丛林里乞求杜西尼亚的帮助;但是不可否认,他也确实写过一些情切意真十分动人的恋爱诗,颇让一些人倾倒,我们刚来B城的时候,还有人在烛光晚会上读他的诗,那两个读诗的都是女孩儿。
#英儿及其他
G 在B 城的时候,算是一位诗人,可是他不参加任何文人雅士的聚会,也不爱看电影,几乎没有什么城市人的爱好。我所知道的他的唯一爱好,是借一块磨刀石给那些有时来看他的朋友们磨刀。他一看见那些迟钝的菜刀,就要感叹:“你们这些学工的呀!” 他自称是个木匠,在北京好多大学里干过活儿,我知道也讲过课。他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,好像只上过小学。他也给我讲过他在草滩上放猪的事,那是他喜欢的事。他是放猪放成诗人的,评论家都这么说。也有另一种说法,说他成为诗人是因为C,C 和他原来住在两个城市,他们是在火车上遇见的,后来C 花了四年时间,柔和地拒绝他的求婚,这就不免使他思情万端,愤世嫉俗起来,写出大量情深意切而又语词颠倒的篇章,从而变成了一个诗歌流派的重要诗人。
#英儿及其他

我在沙滩上玩

用沙子修城

用石子铺院

让那些乱飞的小树叶

通通住在这里边

...

假如钟声响了

就请用羽毛

把我安葬

我将在冥夜中

编织一对...

森林、森林

有一个梦

小松鼠蜷缩在树洞中

一串深脚印

一串浅脚印

好象金花...

在夕光里

你把嘴紧紧抿起:

“只有一刻钟了”

就是说,现在上演悲剧

“要相隔十年、百年...

凝视

世界在喧闹中逝去

你凝视着什么

在那睫影的掩盖下

我发现了我

一...